2016年12月1日

矛盾一生:Clockenflap 2016 (25-27 Nov 2016)

星期六下午三點,在前往中環海濱參與第二日Clockenflap的巴士途中,早已到場支持Sensi Lion的朋友來電告知現場下起傾盤大雨,攜傘也沒用,然後再打開Facebook,不少正在欣賞草東沒有派對的朋友也表示雨很大,全身已濕透。由於天氣報告已預告這天會下雨,個人也有一點惡劣天氣下看戶外表演的經驗,所以出門前,已換上塑膠製的水上運動鞋,雨具方面亦改用雨衣,以免撐傘防礙別人,本以為問題不大,但當巴士駛至中環,看見窗外滂沱大雨,電話上顯示氣溫只得十五度,再想起遍地草泥的現場……一下車,我知道這會是一場災難。

穿上雨衣,雖能抵擋從天而降的雨水,但現場的坑坑洼洼被雨水填平,有的更形成一條小河,每行一步,都有水與泥從鞋的外部滲進腳底,水的冷直掏心藏,泥的髒將陣陣惡臭鎖在趾間,令本來距離入口只需步行兩分鐘的主舞台Harbourflap,頓成為一件難事。

幾經辛苦從入口走到Harbourflap,再走到另一舞台FWD,只為了看難得重組的本地獨立樂隊....Huh!?演出──如果你認識My Little Airport,聽過其歌曲〈牛頭角青年〉,詞中那位「穿橙色衫阿Tim」就是....Huh!?的主唱。為了看心儀的樂隊,再惡劣的天氣大家也能忍,熱血非常,但表演一完,大家忙著找地方避雨、落雨收柴的情境,亦十分狼狽。November Rain,除了在Guns N’ Roses的歌曲可聽到,在2016年的Clockenflap亦能親身感受。朋友建議我到有上蓋的KEF舞台避雨,個人其實並不想往這個台走,然而天氣問題,亦不得不前去。

當時在KEF演出的單位是本地Math Rock樂隊雞蛋蒸肉餅,記得上次在西九的wow+flutter: WEEKEND錯過了她們,可以趁今次補看,這個台顯然受天氣的影響較小,所以觀眾的反應也相對熱烈。來到表演尾聲,主唱樂隊Soft率領現場「識唱嘅一齊唱」,並表示「呢首係一首屬於香港人嘅歌」,便開始演唱最後一首歌〈榴槤乜乜乜〉。若然大家記性好,應該會知道「榴槤乜乜乜」五字的出處,繼而想起兩年前發生過的事。

兩年前,大家都曾經在金鐘、銅鑼灣、旺角,或者鍵盤奮戰了一般日子。十月的某個晚上,有人在添馬公園被七名警察拳打腳踢;十一月的某個晚上,亦有些在金鐘的示威者被驅趕到龍和道。兩年後,這個昔日的戰場,變成了KEF舞台,載著表演者與觀眾一同派對。我並不是一個很記恨歷史、也無意將政治帶進娛樂活動的人,只是一想到這裏,心底總是有根刺。

由於西九文化區正進行工程,一向在西九舉辦的Clockenflap音樂節今年要另覓地方,結果選址中環海濱。今年中環海濱最多人談論的「音樂活動」,無疑是黎明在四月底至五月初舉行的演唱會。當時演唱會因為防火安全問題差點開不成,但黎明果斷而恰當的處理手法不但讓演唱會能繼續進行,更轉危為機,成功吸引大批沒有購票的市民在會場外,俗稱「核心的外圍」圍觀湊熱鬧,成為一時熱話。事情雖然算是平息,但這同樣引來大家思考,中環海濱是否一個勝任舉行個人音樂會、甚至大型音樂節的場地。

場地由IFC外的天橋底劃至政府總部下的添馬公園,面積雖然不如西九偌大,也無可避免刪減了一些舞台,但從一頭走到一尾其實仍要點時間,算是比預期中好。然而景觀實在不吸引,太接近繁囂,失去了與外界隔絕的趣味:又白又亮的蘋果標誌、近在眼前的文華東方酒店、格格不入的解放軍大廈、金玉其外的「門常開」......接近市區的最大問題,是噪音管制,在場內踫到許多朋友,大家不約而同表示現場音響很差:音量小、低頻不突出。自己在第一排聽BADBADNOTGOOD,感受不到應有的震撼力,朋友站遠一點看Sigur Ros,則認為聲音十分鬆散。有些場次更是出現技術性失誤,例如Yo La Tengo開場玩了半首歌竟有一邊喇叭還未開、音量去到表演中段突然調低,或是Blood Orange的結他沒有聲音、主唱與和唱的聲量嚴重失衡。噪音管制尚可歸咎於政府不合時宜的條例,但技術出錯,浪費了音樂人精湛的技術,令有心來聽音樂的人失望,則肯定是負責音響的問題。

就如我一年前所提到,Clockenflap是一個有著無形門檻的活動,你要捨得花錢買門票、你要有精力與時間玩足三日、你要認識一定數量的演出單位,而滿場盡是你不能溝通的紅鬚綠眼,或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所以我很理解為何會有人覺得這個活動的階級觀念很重、文化隔膜很厚、脫離了「聽音樂」這個基本。五年前第一次參加Clockenflap已經有這個感受,以為情況會隨著活動的延續、大家對音樂的認識更深而漸漸好轉,但來了好幾年,有感來看音樂演出的人愈來愈少,但純粹打卡趁墟的人愈來愈多,他們當中有些無知、甚至不尊重音樂的表現實在令人難受。

例如我在看Yo La Tengo的時候,身後有幾名年輕女性不停地大聲交談,滋擾其他觀眾,而談話內容更是失禮萬分,例如取笑樂隊成員年老、玩搖滾樂很悶、鼓手原來是個女人......即使不舉這個少數極端例子,表演期間全程低頭玩電話、下雨天搶著前排位置卻撐傘阻擋別人視線、完場後遍地垃圾,比比皆是。這點很難責怪主辦單位在活動定位上出錯,招來不濟的參加者,畢竟大眾聽音樂的品味與態度,亦即是所謂的「音樂文化」,並非每年那三日便能培養出來。平時政府如何對待街頭表演的人?又如何對待培育了不少樂隊的工廈Band房、Live House?樂迷所認知的音樂又是否只限於Spotify那張Top 100名單上的歌手與樂曲?缺乏平時的教育與宣傳,我看不到Clockenflap在加強宣傳、找更多贊助商、愈來愈多人以外,會有更寬廣的出路。

縱然充滿疑問,但活動去到第三日的壓軸時段,看過The Chemical Brothers精彩的演出,音量終於調大,與現場觀眾一起投入,瘋狂跳足九十分鐘,確實是衝昏了自己的頭腦、興奮得教我無從投訴。演出陣容始終是音樂節中最重要的一環,一群有號召力的音樂人、一系列出色的作品,才是餵飽一眾樂迷的精神食糧,令大家對Clockenflap每年的不足仍有包容和體諒。我又不認同Clockenflap是個純粹的「娛樂節目」,因為如果參加者來這裏只是為了「娛樂」的話,花一千元、一個週末來這裏娛樂,成本實在太高,亦沒有必要每年來做一模一樣的事情。


三日觀賞名單
BADBADNOTGOOD
George Clinton & Parliament Funkadel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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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h!?
雞蛋蒸肉餅
Blood Or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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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凌凌
Yo La Tengo
Crystal Castles
The Chemical Broth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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