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總是橙色的：Frank Ocean《Channel Orange》

當你以為R&B可以玩的把戲已被前人玩盡，去年Frank Ocean及The Weeknd卻突然冒起，把這片看似飽和的土地再度擴闊，樂壇的焦點盡在兩位新人身上。The Weeknd一年三張mixtape，鬼材上身，深受前衛好偏門的樂迷愛戴，而Frank Ocean得到Odd Future同門兄弟如Tyler, the Creator、Earl Sweatshirt猛力造勢，加上Beyonce、Jay-Z、Kanye West等大牌愛護有加，聲勢有增無減，迫使本來冷待他的唱片公司Def Jam不得不重新考慮這位24歲小伙子的市場價值。

事實上在六月之前，Frank Ocean只派過一首平平無奇的〈Thinking About You〉作為宣傳單曲，不禁令大家擔心Frank Ocean備受關注的第一撃會否只是張比《Nostalgia, Ultra》多幾首新歌的專輯，畢竟《Nostalgia, Ultra》大部分的音樂素材都來自他人之手，唱得再好、再有個性，也未能完整反映歌者的實力。直到六月中，Frank Ocean忽然公佈他首張專輯《Channel Orange》的消息，同時發表新歌〈Pyramids〉。〈Pyramids〉是一首具野心的作品，曲長十分鐘，分成兩段，將歷史悠久的埃及妖后與現代的脫衣女郎串連成篇，在狂放的電音帶動下，全首歌都貫穿著一種natural high，而且愈後愈失控。Frank Ocean以歷史演進把自己最擅長的情慾話題延伸，音樂上亦一把將自己由一般的R&B推往實驗大門，樂評人終於有點東西可寫了。

在推出了一首充滿狠勁的歌曲後，Frank Ocean更進一步，在自己的tumblr上分享與一名男子交往的初戀故事。然後他走上Jimmy Fallon的清談節目作首次電視演出，演唱出櫃之作〈Bad Religion〉，唱出與的士司機在車廂內的對話，無疑是我近年看過最動人的演出片段之一。天下之大，為何他會選擇向一位的士司機傾訴心事？我想是車廂內的人數、空間、燈光，都很適宜讓陌生人談話吧。歌者坦率地說出自己的難處，但司機則決斷地否定他言行，令他不禁質問上主，為何祂的大愛沒有照耀著自己？

Frank Ocean的出櫃宣言固然觸動了許多人，對《Channel Orange》更有強大宣傳效力。在Jimmy Fallon表演完結後不久，原訂七月中才發行的專輯突然提早一星期在iTunes曝光，既衝上了iTunes的銷量榜冠軍，更於一星期後憑128,000次專輯下載，再加上3,000張實體CD，即合共131,000張的銷量，登上Billboard大碟榜第二位。同期一班大牌的唱片首周銷量：Justin Bieber－37.4萬、Linkin Park－22.3萬、Maroon 5－22.2萬、Chris Brown－13.5萬、Usher－12.8萬⋯⋯Frank Ocean其實賣得已算很不錯。

唱片大賣的同時，《Channel Orange》也獲得眾樂評人致青睞。從數字來看，Pitchfork似乎已經找到年度專輯的人選，9.5分是只有Radiohead和Animal Collective才得到的待遇。其他音樂雜誌也不甘後人，紛紛加入褒獎行列，送上一個個高分、滿分，一張R&B專輯能夠贏得這麼多掌聲，應該是繼2000年D’Angelo《Voodoo》後的第一次。《Channel Orange》的水準配得起各人的激烈讚賞，甚至足以凌駕其出櫃之舉所惹來「搏宣傳」的嫌疑。

那封出櫃信原來是專輯封套內頁的一部分，補充了很多歌曲沒有提到的東西，同時提供了新奇的入切點讓聽眾解讀。〈Bad Religion〉無論從哪個角色細味，背後的意思也值得咀嚼。〈Forrest Gump〉早在Frank Ocean去年的巡迴演出已唱過，當時大家認為他只是代入電影《阿甘正傳》女主角Jenny的角色看男主角Forrest Gump，經此一信，大家終於明白歌者的意思。「But you kept running past the end zone, oh where'd you go Forrest?」唱起來很淡然，但了解過Frank Ocean的心境後，方知道他一點也不輕鬆。同樣的感覺也能夠在轉了性的〈Thinking About You〉找到，「You know you were my first time, a new feel. It won't ever get old, not in my soul, not in my spirit, keep it alive.」都要透過該信，腦海中才浮現出具體的畫面。

《Channel Orange》中讓人聯想到斷袖之戀的作品其實只有幾首，聽倌即使未能接受歌者的性取向，也不用把專輯拒諸門外。〈Pyramids〉已証明Frank Ocean音樂上的進取，試圖以十分鐘的曲長，挑戰80年代Prince的巨作〈Purple Rain〉，Prince的年代最愛於作品中滲進搖滾元素，現在的最流行的調味料，就是充滿動能的電音。而〈Super Rich Kids〉借用了Elton John〈Bennie and the Jets〉的riff、〈Sweet Life〉吸取了Stevie Wonder〈You Are the Sunshine of My Life〉的氣味，也繼續體現Ocean在音樂素材上的兼收並蓄。

Frank Ocean唱歌依舊好得沒話可說，要唱出〈Sweet Life〉那種開懷，自我價值的肯定不可缺少，掙脫了重重心鎖，唱出來的東西自然具感染力。〈Pink Matter〉和〈Bad Religion〉的情感純淨得連一顆塵也容不下、濃情化不開。〈Lost〉和〈Forrest Gump〉則需要歌者放輕腳步徐徐托出。 《Channel Orange》 中十幾首歌的質地不一，但Ocean就是有辦法以自身的魅力，把他們逐一征服。

《Channel Orange》讓人讚嘆之處不在於Frank Ocean展現出很強勁的音樂技巧，而是歌者能夠在短短一年內完全掌握到普遍樂迷對一張專輯會關心的元素，然後逐點攻擊。聽起來簡單的專輯，內涵卻一點也不簡單，甚至教人分不清Frank Ocean連串行徑倒底是經過深思熟慮，還是率性而為。倘若是前者，他對市場的了解當然教人佩服，但如果是後者，那份橫衝直撞的破壞力才是真正的可畏。不過無論從哪方面看歌者與這張專輯，用「完美」二字形容絕不為過。

Rat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