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22日

For the love, comes the burning young


兒時看《死神來了》,被電影初段那場空難嚇倒,不敢乘搭飛機。看過這電影系列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對生活小節感到畏懼,例如被爆破的電腦螢幕碎片割破喉嚨,被失靈的昇降機斷頭,被太陽床內的高溫將活體燒焦,被泳池底的排水口把器官抽出,被激光矯視的強光瞎了眼睛,被......一切皆因擔心自己會死得不明不白。

被嚇了差不多十年,大學畢業後跟家人到台灣旅行,終於獻出了第一次,乘搭自己多年來也不敢坐的飛機。一小時的旅程,證實自己這些年來也只是虛驚一場:坐飛機而已,有甚麼好怕嘛!

原來那次台灣之旅只是一場預演,因為更刺激的陸續有來:2011年十二月,被公司派往英國公幹,早上派遣,晚上起飛。雖然已有坐飛機的經驗,但這麼突如其來的旅程,實在嚇倒了我,而且一坐便是十三小時,更只有一人起行,前往從小已很想到達的地方,自己的娘家,英國,心中不免膽怯,同時感到很興奮。在候機室等待的時間,真不敢相信一切來得這麼匆忙,也不能想像即將要發生的事。

謹記了家人的囑咐,登機時一切也小心翼翼,甚麼行李也不重要,但千萬不能丟失任何證件,身上帶備足夠金錢,也要提防機倉內的滋事份子。在自己的座位上,靜候飛機起飛不是一件易事,一來其他乘客忙著放置行李,紛紛擾擾,二來自己忙於收拾心情,五味雜陳。看著座椅前的電視,顯示著是次航班資訊,不禁皺下眉頭,嚥下口水,好讓自己心情平伏下來,再看看身旁的座位,想像那個人穿上平時最常穿的衣服,梳了最常梳的髮型,正在陪伴自己經歷這段旅程。只可惜這個人根本不在身邊。當飛機當始在跑道上猛力直奔,我更緊閉雙眼,吸了一口冷氣,將這個人的臉孔繪在腦海裏,然後張開雙眼,把這張臉孔呈現在眼前,臉孔告訴我:「不用擔心、不用緊張」。機身隨氣流脫離地面那刻,這個影像愈來愈實在,仿佛真人就在面前,看著它,甚麼事也好像變得不可怕。直至飛機正式在空中航行,這個面孔才隨著機倉內氣溫下降漸漸散去。

快速地閱覽了一遍航班的視聽娛樂,我找到了這年我最鍾情的專輯,《Bon Iver》。配合著當時離鄉別井的心情,聽這張專輯也變得理所當然──不過聽的是手上那部Nexus S手機裏頭的mp3,音質一定好得多!乘搭夜機,想睡,然而機倉內的環境實在不怎麼舒適,令人難以安睡,本應令人享受的音樂此時只成為擾人的噪音,只好除下耳機。在睡醒不分之際,第一頓飛機餐來了,親切的男服務員問要吃點甚麼,神智不清地吃了一頓好像不錯的晚餐。吃完想繼續睡,但睡不著,於是翻了幾頁免稅商品雜誌,再刻意找幾套黑白紀錄片來看......然後似乎真的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頓飛機餐的時間,女服務員問要吃甚麼,便拿起餐牌隨便點了一個。想起自己剛才好像吃了杯麵,其實也不太餓。十多小時的航程,大多都花在睡覺,發生過甚麼事,真的想不起。看看手機,原來在以為自己睡著的期間,也寫了一點東西,手寫筆在筆糟裏沒有插好。我很喜歡這支筆,拿著它惺惺作態,仿佛自已真的是位藝術家。睡著前播放的是Frank Ocean的《Channel Orange》,飛機上也有這張專輯,但基於同樣原因,聽的還是手上那部Note II裏的mp3。

航程尚餘一小時,不安又再次從四方襲來。看看鄰座,那人始終沒有同行。是哪方面出了錯?自己這些年是否耽誤了太多時間?為何在我最孤獨的時間,這個人總是不在身邊?閉上雙眼,嘗試將這個人的樣子繪在腦海裏,卻與登機時所想的影像不一樣,穿的衣服、梳的髮型,已改變了很多。不打緊,甚麼也好,影像出現了,就好好享受它吧。這個臉孔很可愛,笑得很燦爛,看上來比之前那個更好。我的嘴角往上微翹,一陣暖意從心往下流,使那兒感到很溫熱。在最後一小時的航程中,喜與哀的交纏全被這個影像把玩著,大家互相交流,仿如面對面般接近,很想觸摸這張臉,但實體並不存在。

隔著走廊的右前方,坐著一對夫婦。當飛機降落時,機身搖晃得很厲害,本來臉色平和的妻子被嚇得花容失色,立即緊捉著丈夫的手。看到這個場景,我真的很羨慕,自己的意念再強,如何獨斷獨行,最終也不過希望可以在偶爾懼怕的時候,有個可以依附的對象。面前的影像,一直只是自己憑空想像,現實世界中這個人可能從來不認識我,但,這個人畢竟讓自己得到了一時的喜悅,從而想過永恆,在我心中,已經佔了很重要的地位。

飛機著地。十多小時的旅程完成了,我呼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臉孔再次消失,只能默默地感謝它的相伴。辦完出境手續,領回行李,步入大堂,負責接機的英國同事看到我,問「第三次來英國,感覺怎樣?」

「還不錯啊,只是為何三月的倫敦仍是這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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