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8日

平頭日記


年度專輯
"Impersonator"
Majical Cloudz


Loving you, I'm loving you, I'm loving you.
I want to, I would love to.
You would laugh, but I'm on stage for you.
I do sing for you.
Of course I do, and I love to.
- "I Do Sing For You"

上星期逛某著名獨立唱片店,遇到一位現時活躍的專業樂評人。老闆對他笑說:「你就正啦,前排係Facebook見到你同幾條女影相!」我望一望他,報以微笑,他似乎沒有反應。其實他應該完全不認識我,而重點亦不在此,因為我只是留意到他背著的Porter包。日本Head Porter水貨、寶藍色、尼龍質地、側肩式、經典Tanker Standard系列。

我為何一眼便看得出?因為當時我手上也提著一個同系列,但不同尺碼的公事包。

以前唸大學期間,已很渴望擁有一個Porter包。那時還未知道甚麼「日Po」、「台Po」、「Head Porter」的分別與爭議,只覺得Porter包的設計很簡潔實用,價錢也算是負擔得起,心想將來畢業後工作,賺到錢一定要買一個。然而畢業後,添置了黑膠唱機,大部分娛樂奢侈消費亦花在買唱片,加上工作性質對內,不用與客人會面,服飾樸素便可,於是大學時雄心壯志「買Porter包」這個想法就漸漸被遺忘。

但終於有些事,又讓我起了買Porter包的念頭。


Porter男

有天心血來潮,跟一位前輩確實某些我記得不太清楚的事:原來邂逅這個人,是十五個月前的事。吸收了上次的教訓,本身都沒有任何期望,也不希望再次因過份投入卻一得不到回報而落得失望收場,合眼緣的便多看幾眼,讓自己開心幾分鐘,然後便繼續那些沒有將來的自我沉溺歲月,反正我早就習慣了心花未開便要謝的感受。

怎麼形容這個人?平實的髮型,套著方正的臉,眼神都被埋在那兩個深窩,筆樑挻直,使雙唇的戈左晃右動都格外明顯,再拉扯著面部肌肉,每個表情皆令人難忘。陽光的身體,無論是正直地站著,兩手倚欄而立,俯身跟別人談話,正面又好側面也好,直視亦好回眸都好,俱帶著只有在文藝電影主角身上才找到的柔柔細緻。第一次看到這人,自己都盡量不作幻想,對方只是個外貌不錯的人而已,又何足掛齒?但隨著見面的機會多了,其五官與肢體慢慢烙在心裏,蘇麻的感覺就愈發強烈,脫掉了兩年的煩惱絲,終於因此人再次長出來。雖然我多麼的不希望歷史再重演。

我很努力不讓這人的映像在我的心中萌芽,然而在三月的一次工幹,還是被雜亂的思緒乘虛而入。出發當晚,我謹記了家人的溫馨提示、同事上司的工作指令,登上國泰航空凌晨前往英國的長途夜機。機倉內,腦海總是想起死神來了的空難情節,又擔心在當地會染上瘟疫,我又慌又忙,很想身邊有人陪伴著——我自然地想起這個人,一想起此人的笑容,心中的恐懼又好像減了一點,旅途期間也是靠這個笑容舒緩緊張的情緒。我很明白這是真正的喜歡,那種如小孩得到玩具般快樂的感覺,跟過去兩次愛上別人之始完全相同,實在瞞不了。


I feel like a kid,
I see some monster standing over my crib,
and they fall in.
......
This is all that I want.
I had dreams about you when I was so young,
and you're mine.
- "This Is Magic"

在英國工幹完,回到香港,雖然沒有發生任何特別事情,但這個人在我心中已有很特別的地位。有次我們在街上碰面,我好奇望一下對方手挽著的東西:是個Porter International包。Porter本來是個被遺忘、無關痛癢的東西,但那一刻我覺得,如果能跟對方擁有一些相同的隨身物品,顯得大家的品味相近,感覺應該會親近一點。於是我開始上網搜查這個Porter包的型號,無意中找到有關這個品牌的歷史,又曾多次到專門店/水貨店試身、格價,最後決定從日本官網訂來一個款式差不多的公事包。的確,這個吉田包讓我有一種對方在自己身旁的感覺。


Impersonator

除了手提包之外,我也經常觀察這人平時愛穿的衣服、鞋子、手錶,逛街時會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款式。了解這人喜歡的活動,多加留意有關資訊,嘗試了解這些活動的好,當對方戴上耳機,更會猜想耳機中傳出的是甚麼音樂。這些東西,其實只要開口問問、拍拍肩膊便可一一知道,但我不想太著跡,也不希望如面試般套完所需資料發覺不合心水便立即離去。唯有靜靜地、一點點了解,才能從中獲得發現好東西的喜悅,才會懂得珍惜擁有的一切。當我發現生活中有許多事都會受對方影響,甚至只想模仿對方的舉動,我便明白這是徹底的沉迷。

無聲的認識,是我處理這件事的方式。倘若真的要為這段回憶配上聲音,Devon Welsh的迷人男聲會是最好的選擇。

三年前,來自加拿大Devon Welsh化名為Majical Cloudz,開始在樂壇闖天下。當時成功從加拿大跑出的歌手已經有很多,有主流界的Drake、Avril Lavigne、獨立界的Feist,而去年大放異彩的Grimes也是在這個時侯開始醞釀人氣。那個時侯的Welsh,只是玩著很普通的Synth-Pop,模糊得一點也記不起。發表了首張專輯《II》之後,因為四處演出而認識了鍵琴手Matthew Otto,繼而邀請他成為Majical Cloudz第二員,然後在Grimes的專輯《Vision》亮相,Devon又把所有頭髮剃光,成為樂團的頭號標誌。

《Impersonator》是Otto加入Majical Cloudz後首張專輯。跟《II》相比,除了人事變動、形象改革之外,最大分別就是Welsh運用了他極具特式的男中音。Welsh表示他沒有接受任何聲樂訓練,但一般人聽到的效果卻很渾厚,會認為這位24歲的小伙子唱得很好。

因為這副美妙的嗓子,令我很樂意讓《Impersonator》成為我這年回憶的配樂。


His Master's Voice

三月在英國公幹,空餘時間跑到了倫敦探訪剛申請破產不遂的HMV。災難過後,大大張「EVERYTHING MUST GO」貼在門前是意料之內的,場面狼藉亦不用大驚小怪,人人爭相在碟堆中尋找便宜的唱片,店員也管不了貨架整齊與否,只管收錢。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幾個店員把一堆唱片疊成幾座塔,然後從遠處投球,把幾座塔逐一擊倒,他們的歡呼聲,夾雜著唏噓與無奈︰明天都失業了,何不玩盡佢?我看到這境況,竟感觸得眼都紅了,幸好那時身旁沒有人——其實我多麼想這個人能陪我分擔這個場面。

娘家英國備受重創,大店變小店,能關的便關,小女兒香港的幾家分店倒是表面風光如昔,只是多了幾個售賣韓星周邊產品與兒童卡通玩具的貨架而已。五月的時候,又在Facebook的二手唱片交易區認識了一位在HMV工作的朋友,他都透露了香港分店會繼續大搞,在買唱片方面,他肯定是我本年認識的朋友當中最重要的一位,果然姓楊的人都是天生吃這行飯,名字中有「健」的也是好男人。

雖然自己對於HMV的轉型頗有微言,但HMV始終也有著唱片業龍頭大哥的威力,偶爾逛逛也不錯。七月Dr. Dre的Beats來港宣傳,除了老闆親自下場,他更攜同男神Kendrick Lamar來到HMV出席活動,能夠近距離見到偶像,實在十分興奮,匆匆十五分鐘,我已拍了很多照片。離場後與同行的朋友到附近的麥記chat了幾句,他介紹了一些喜愛的Hip-Hop音樂。他一口氣推薦了很多歌,我一時間也記不了那麼多。

這兩位朋友,今年都曾向我推介過一個歌手——Jose James。這是聽音樂上,今年最令我高興的事。


因為一把誘人的聲音,對於男性來說實在太重要了。Jose James如是、Devon Welsh亦然。


月球上的男孩

I'm hoping that it feels good, it turns, it turns, it turns.
Trying to breathe in, it turns, it turns, it turns.
I'm hoping that it’s easy, it turns, it turns, it turns.
I'm hoping you believe me, it turns, it turns, it turns.

- "Turns Turns Turns"

這場無聲的喜愛,全都是憑自己的想像經營出來的,好處是你可以拗開現實環境的限制、雙方的問題,將對方想像得要多美好有多美好。壞處當然是一季、兩季、三季過去了,春天還是沒有來。

Majical Cloudz《Impersonator》中的歌曲,雖然簡單得過份,但正是Otto那些虛蕪的電音,才顯得光頭仔Devon Welsh的歌聲,有著一種獨力地支撐所有、努力地承擔一切的味道。他們參考Drake的《Take Care》,學懂了人家以迴音擴張情場,將喃嘸演化為情趣的技術。表面上Majical Cloudz的作品很偏離主流,不能即時接受,事實上要從中找到受流行音樂影響的東西,一點也不難。〈Childhood's End〉是全碟情感最濃郁的歌曲,而〈Mister〉的節奏,為《Impersonator》帶來一個小高潮。

至於出自Welsh手筆的歌詞,更直白得教聽眾無從躲避。他不時在歌曲提及自己是如何喜愛音樂,多麼享受與聽眾互動的時刻,而且聽眾真的能在他的歌聲中辨別出這番話的真實性。

See how I'm faking my side of it.
I'm a liar, I sing, I make music.
I've got time for familiar faces.
I wanna feel like somebody's darling.

See how I've almost decided.
I'd lose myself if I tried.
I told you that I'd been writing.
This song is proof that I'm trying .

- "Impersonator"

作為聽眾,好應該珍惜在表演台上說出這些話的音樂人。

Welsh的歌詞,除了顯露人與人之間precious而fragile的關係,更強調這種關係是單向的,是受眾不知情/沒理解箇中份量的。「I sing for you」並不夠,要「I DO sing for you」才感染到聽眾;「嘗試」這回事,是需要用一首歌proof出來;「I'm hoping you believe me」折射出二人尚未達到互信的關係,「it turns, it turns, it turns」更反映了歌者內心對這種關係的渴求:我對你好,所以也希望你對我好。

這年,我想說的,都被Devon Welsh說了。
這年,我想說的,也是我想聽到你對我說的。

我都無法解釋這年我底為自己、為別人做過甚麼,心理上開始起了一種自虐傾向,仿佛沒有得到,被放棄,甚至主動放棄,就是最好的擁有方法。


此時我的腦海又響起陳冠蒨的歌曲,大概她的音樂已代表了自己的一些性格。雖然上次台灣之旅未能買到她的《欲言又止》,但我一直沒有忘記這張唱片,反而因為未到手而更珍而重之。曾經在二手唱片交易區問過朋友有沒有這張唱片,大家都大嘆一碟難求。CD買不到,倒是透過一名女網友得到《欲言又止》全碟的無損音檔,果然是好兄弟,也是好姊妹,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覺得數位音樂的份量原來可比CD、黑膠這般重。當然,歌曲的份量最重。

當痛苦竟然變成一種簡單又快速的感受,
那快樂怎麼變成如此孤單又複雜的祈求?

冠蒨的歌曲,十之八九也是情歌。她常將失去這回事演繹得太安逸太淡然,淡然得好像經歷了這些歌所描述的世界以後,世上再沒有任何大小事能讓她激動。這十幾年,樂迷等她的新作等得好苦,或者冠蒨至今真的沒有再遭遇到更令她感觸的事情吧?或者冠蒨今天已經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沒有再寫這些歌的需要吧?或者她早就放棄了唱歌吧?誰知道十幾年前是甚麼傷痛的事情讓她寫出《欲言又止》這樣的專輯?又有誰知道這十幾年來有甚麼原因令她不再發片?


歷練

若果冠蒨有發表新作的一天,或者我不會太在意歌曲的好壞,因為我只在乎她這些年經歷了甚麼。

而且我實在很難想像自己如何能渡過這苦悶的一年。很多心理上不平衡的日子都是透過聽音樂、想念別人來解決,久而久之,養成了獨來獨往的性格。我也不想太冷漠,我也很想對別人熱情一點,我已經盡量把視線放在不同範疇身上,跑步、烹飪、聽歌、寫作、看戲、讀書、逛街,結交新朋友,試圖將注意力分散。但每次完成了這些事,滿足了身心,都發覺這一切也是為了同一個人而做。每次看到那些豐富的表情,我也很想在對方面前,表現出自己開朗、健談、睿智的一面。我時常在深思,對方以前到底走了幾多崎驅不平的路,受過多少磨練,才有今天我所看見的美好。與其依戀對方教人心動的表情,不如先鍛煉自己、讓自己掛上那個成熟自信的笑容。

The happiest songs all end with a smile,
this might end with a smile, no my love.
If life could be forever one instant,
would it be the moment you met me? No my love.

- "Bugs Don't Buzz"

那一瞬間的感覺,實在太可愛,也太可恨。

2013年12月22日

2013年最喜愛的樂隊

銅獎
The National
("Trouble Will Find Me")
The National,我們又見面了。

在我心目中,The National已經不是一隊「歌曲/唱片很動聽」的樂隊般簡單。The National五位西裝熟男,代表男人四十過後對生活患得患失、半信半疑的心態。你以為《High Violet》描寫社會陰暗面已教人窒息嗎,《Trouble Will Find Me》將範圍再收窄至個人内心掙扎,連怨天尤人的理由都沒有了,聽得人更心酸。這個階段理論上是男性最不想經歷的,但The National又以美酒、音樂、玩物將這些苦澀包裝成為中年人的生活態度。四十來歲的他們聽Joy Division、Nirvana、Morrissey長大,哪我們成長的年代,又聽甚麼歌手呢?

無論是講兄弟關係的〈I Should Live In Salt〉、天使與魔鬼的〈Demons〉、庸人自擾的〈Sea of Love〉、尋覓至愛的〈I Need My Girl〉、還是舊情復熾的〈Pink Rabbit〉,由文青到已成家立室的聽眾都可以在《Trouble Will Find Me》找到與自己相關的片段。The National的音樂低迴得貼近生活,但不矯情,所以樂迷疼愛他們、電影製作人也愛用他們。專輯以外,我們還記得〈Think You Can Wait〉在電影《Win Win》伴著主角將面對困境時的恐懼轉化成勇氣;更不忘〈About Today〉在電影《Warrior》末段中如何將兩兄弟親愛不可分的血海深仇掏破心肺。

The National的好,確是值得花更多時間發掘,一旦愛上了他們,便無法再放棄他們任何優點。

Pink Rabbit
I Should Live In Salt
Graceless
I Need My Girl



銀獎
Darkside
("Psychic")
別怪人總愛用眼聽歌,特別是看現場的時侯,總要有一些視覺享受。過去兩年我不時在網上翻看智利電音才俊Nicolas Jaar的現場表現片段,他對著電腦與混音器擺動身體的神態實在帥氣無比,不多看兩眼就太對不住自己了。

2011年《Space Is Only Noise》令樂迷領教過Nicolas Jaar的電幻催眠技藝,我認為這是一張無論如何也應該要一聽的奇妙專輯,證實了Nico是位出色的帥哥催眠師。因為現場表演曾多番合作的緣故,Nico夥拍了同團爵士結他手Dave Harrington成為電音二人組Darkside,不但延續了Nico的聲音,而且Dave那手銷魂的結他技術,更是師承至Pink Floyd的經典之音,這絕對是個讚譽。

出自Nico手下的音樂向來都充斥著水的質感,伸手接觸可感到陣陣涼意、肉眼觀看可望到微細氣泡、拋身浸淫可聽到水聲咕嚕。而Dave就是一位揮刀斬水破浪的武者,激起水中本來不存在的動態。《Psychic》精妙之處在於,Nico的靜被Dave的動帶活了,而Dave的動也被Nico的靜緩和了,好像在看運動賽事的慢鏡重溫般,每個小節也被放大得一清二楚,觀眾能完整看到運動員從開始到完結,每一秒的肢體、表情變化,過癮得如親歷其境。

由於Nicolas Jaar實在太靚仔,使《Psychic》在美妙音符之上,也散發出一種chok味,聽到我個人都chok chok地,又扯扯地,催生出意料之外的性感。

Golden Arrow
Freak, Go Home
Metatron
Boiler Session Live



金獎
Majical Cloudz
("Impersonator")
來自加拿大的Devon Welsh肯定是本年度樂壇奇男子之一,光頭、白T-shirt、雄渾的男中音,已成為他的標誌。與監製Matthew Otto合組成為Majical Cloudz,去年在Grimes的《Vision》專輯亮過相,開始在坊間多了點名聲,但我正好倒過來,是因為Majical Cloudz才開始嘗試欣賞Grimes的音樂。

Majical Cloudz示範了甚麼是minimalism的極致。頭髮都沒有了、衣服亦不用買、編曲來來去去也是幾個無間斷的音節、歌詞更是淺白得無需苦讀。《Impersonator》在某些角度來看是張成本極低的製作,仿佛你我他在家中也能完成製作,但專輯的感覺聽起來卻是那麼重,Devon很用力把每個字的意思擠出來,企圖以一人之力將物理上沒有發出的聲音都帶出來。Devon的作品很著重音樂人與聽眾的交流,時常也提到自己的歌是為大家而唱、為了唱好每首歌,甚麼也可以沒有所謂。像我這種聽歌人,聽到這番話,其實對他的說話十分欣賞。

Pitchfork的2013年專輯榜,將本來只得8.2分的《Impersonator》排到第八位,比Arcade Fire還要高,或者就是看中了兩子在歌曲中表現出來的赤子之心。這種東西,年過廿五的人還敢表現出來嗎?

This Is Magic
Childhood's End
Savage
I Do Sing For You

2013年12月18日

2013年最喜愛的男歌手

銅獎
Dirty Beaches
("Drifters / Love Is the Devil")
讀這個名字要很小心。他叫Dirty Beaches,不是Bitches。Dirty Beaches是個藝名,他的原名叫Zhang Hungtai,張洪泰。

生於台北,長於加拿大,現居德國,張洪泰的文化背景本身已有趣得很。他會在自己的部落格分享在世界各地演出的感受:原來香港的渡海小輪對他來說是如此特別;創作音樂的過程:原來王家衛的電影為他帶來不少靈感,Hip-Hop是他熱愛的曲風;令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他曾向推薦樂迷推薦林強的作品:介紹華人的音樂讓我感到份外親切。

《Drifters》、《Love Is the Devil》,是Dirty Beaches在現居地德國柏林灌製的雙碟專輯。兩部分在節奏與氣氛控縱上有明顯區間,將湊密得令人膽戰心驚的橋段集中在《Drifters》,其餘人煙稀疏的場面則安置到《Love Is the Devil》,而且前者以演唱為主,後者大多數為純音樂,合二為一的話,就是Dirty Beaches以前的風格了。兩部分都仿佛由梁朝偉擔任主角,但一張是一代宗師,另一張是2046,但肯定不是東邪西毒。

Casino Lisboa
I Dream In Neon
Elli
Mirage Hall



銀獎
Ghostface Killah
("Twelve Reasons to Die"

"Twelve Reasons to Die: The Brown Tape")
像鬼瞼這般的資深rapper,一般樂迷也不會期望他能夠有任何突破,只要正正常常保持質素,做個好榜樣,相信大家都不會抱怨。《Fishscale》之後,GFK的音樂已如所料徐徐走下玻,但今年的《Twelve Reasons to Die》,鬼臉將自己多年的來的形象實物化,推出漫畫、精裝boxset,更邀來監製Adrian Younge,創作如電影原聲帶般的音樂,「Ghostface Killah」終於不再是紙上談兵,而是有血有肉的殺手。

Adrian Younge領軍下的《Twelve Reasons to Die》既充滿迷幻感,對GFK的歌迷來說相當新鮮,專輯同時也保留了鬼臉與武當派多年累積來的紮實功架,所以聽上來仍是那麼熟悉。除了Adrian Younge的原版,《Twelve Reasons to Die》更有由Hip-Hop監製Apollo Brown主理的「Brown Tape」版本,抺去了Adrian的修飾,加回大量Old School味道,原始得來,也是老Hip-Hop迷最鍾愛的聲音。

題外話,我五月從Soul Temple廠牌訂購了一張《Twelve Reasons to Die》黑膠唱片,追過好幾次也沒有回覆,結果到十二月,手中沒碟,錢也拿不回。

The Rise of the Ghostface Killah
The Sure Shot (Parts 1 and 2)
Blood on the Cobblestone
An Unexpected Call (The Set Up)



金獎
José James
("No Beginning, No End")
去年說過選每年男歌手金獎,就如女孩子選男友般,除了好音樂,還有很多考慮,選了十多年,交過十多個男友,有時也得承認自己眼光其實不夠好,無法長久愛下去。誠言2013年的選擇是近年最有限的一年,昔日的偶像失去光環,伴隨多年的Hip-Hop也沒有帶來甚麼生氣,也許是厭了。

José James這位爵士男歌手,我兩、三個月前才因為朋友在Facebook分享了其《Blackmagic》專輯截圖才發現,看到封面,直覺認為他的音樂會是自己杯茶,查閱Wikipedia,知道他是個集Jazz、Hip-Hop於一身的男歌手,試聽意欲大增。再到Spotify試聽,果然好聽極了,然後便到Discogs、Amazon買他的唱片。Jose James本身並非甚麼當紅受熱捧的音樂人,討論的人很少,發掘Jose James的過程,便將所有平時慣用的網上資源一網打盡,音樂工業發達到今天,誰還可說網絡打擊了音樂人生計、阻礙其事業發展?

我是因為「Hip-Hop」一詞才決定聽José James的歌曲,《Blackmagic》也中了一半,得到一眾魔術手如Flying Lotus、DJ Mitsu出馬,很對胃口。由小廠牌Brownswood跑到大廠牌Blue Note,今年《No Beginning, No End》則沒有太多Hip-Hop味,傾向了Jazz一方。開場曲〈It's All Over Your Body〉是很典型的Nu-Jazz格局,每逢上電視必唱的〈Trouble〉也捕捉了中板流行曲的節奏,〈Sword + Gun〉與〈Vanguard〉是那些很靜態但也很好搖的Free Jazz。〈Come to My Door〉及〈Heaven on the Ground〉則避過了專輯整體的contemporary感覺,是想聽純Pop的好選擇。《No Beginning, No End》音色溫暖,四季皆宜,但特別適合在冬天晚間播放。唯一例外是冷冽的專輯結尾〈Tomorrow〉,孤寡而大器。

José James令我重拾了以前聽歌沒有太多所謂的時候,從前聽John Mayer、Jack Johnson,簡簡單單已教人歡喜,根本不會刻意留意他們的音樂用了那些元素、找來甚麼猛人製作,有甚麼驚天影響力,一個人聽歌嘛,愉快地享受才是王道。不是說以前的選擇不夠喜愛、假大空,只是這次的experience實在很有趣般,長驅直進,短時間爆發。

Vanguard
Trouble (Live)
Come To My Door
Tomorrow

2013年12月15日

2013年最喜愛的女歌手

銅獎
Anna Calvi
("One Breath")
當然,自首張同名專輯開始,我已知道Anna Calvi是女性,十分欣賞她的音樂,很多樂迷也拿她跟PJ Harvey、Patti Smith、Siouxsie等女歌手比較,但我甚少會跟朋友說她是我喜愛的女歌手。在我心目中,Anna Calvi是個跨性別、穿越時代的人,不應該被「女性」之名義標籤她......如果被Anna本人聽到這句,不知該喜還是哀?

雖說她的音樂不像出生於這個時代,觸覺也不像出自於女性手筆,但一直以來,Anna Calvi的作品其實也沒有跟一般聽眾的耳朵過不去,有時更會在副歌部分特意軟下來遷就大家口味。《One Breath》在這方面做得比上張專輯明顯,加強了流行感,較像這個年代的產物,總體來說比上張更易聽。

聽到〈Piece By Piece〉,簡直女人到不能想像Anna Calvi原來可以嬌柔;〈Eliza〉就著有一到副歌便放下身段的典型Anna作風;而〈Tristan〉算是最接近上張專輯之強旱的作品,但仍然軟了一度;〈Love of My Life〉甚至糖衣得可以被歸類為Pop Rock。聽著如《One Breath》這樣試圖減少男女、新舊差異的專輯,對於接受了Anna Calvi作為謎一般歌手的聽眾來說,或許會更覺矛盾。

Piece By Piece
Suddenly
Sing to Me
Eliza



銀獎
Janelle Monáe
("The Electric Lady")
無論你是早在2008年《Metropolis》或2010年《The ArchAndroid》已聽過,還是透過去年Fun的大熱歌曲〈We Are Young〉得悉Janelle Monáe這位黑人女歌手,我也要恭喜你,你認識了一位唱功了得、意念出色的音樂人。

欣賞Janelle Monáe的《Electric Lady》,可以有兩種方式:一,全程投入她那個七彩多變、動靜皆宜、難以單一定位的音樂世界,保證聽完之後會滿足離場;二,細心鑽研及了解歌曲每一字每一句每粒音符的典故,追溯歌中主角的歷史、受那些薰陶而來,定必能增長不少知識。不管聽眾以甚麼方式,表面地聽或是深入地聽,都會對她的才華讚歎不已。我自己一直傾向直接地享受其音樂的感染力,派台歌〈Dance Apocalyptic〉、〈Q.U.E.E.N.〉、〈Primetime〉俱為才氣逼人、功架十足的流行佳作。至於專輯中那些故事發展、意識形態,不是不用理會,只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平時實在無法兼顧,況且不理這些,也無損專輯的可聽性。

如同Janelle Monáe一貫的的特色,《Electric Lady》向聽眾拋下了兩個問題:當科技發展到機械人可以拯救人類世界,到底是人類文明倒退得太過分,還是科技的威力強大得足以令人生畏?另外,一個人是否要做到數理定義上爐火純青,達到常人不能到達的境界,才有資格跟別人談取向?相信只要Janelle Monáe仍會製作音樂,這些問題都會一而再、再而三被問到底。

Q.U.E.E.N.
Dance Apocalyptic
Primetime
Sally Ride



金獎
Julia Holter
("Loud City Song")
關於Julia Holter,我最先留意到是她的多產,由2011年至今,一年一張專輯實屬罕見,又難得她的專輯一直維持着不錯的水準。多產也可用於她這年密集式推出音樂錄影帶,一年內拍五個MV,而且每個也不是濫竽充數那種。

《Loud City Song》作為一張概念專輯,驚喜之大非了一般人形容為百老匯歌劇的浮跨,或者爵士音樂最為人喜愛的隨興感。每首歌曲氣氛的演變,全都是漸漸進行,不知不覺間將聽眾情緒從一方慢性帶動至另一方,或者跟你遊個花園,遊走了一大圏,消耗了體力,原來只是原地踏步,甚至從終點回到起點。一首歌如是,兩首歌如是,聽眾也許會覺得被耍,但《Loud City Song》正正是張很聽得費勁,同時亦不難接受的古怪專輯,就如Julia Holter的唱腔般,變化不大,但那些差別已可堪玩味。

較有趣的是《Loud City Song》本應是名優雅地擺弄嫵媚、令人難以捉摸的女子,但不少歌曲的錄音以至echo/reverb的運用,都帶著Post-Rock那種激烈得教人飆淚的效果,一點也不柔弱。原來細聽Julia Holter獨步城市街頭喧嘩的同時,抬頭一看,一場發生在天空中的爆炸亦正在上演。

In the Green Wild
This Is A True Heart
World
Maxim's (I & II)

2013年12月13日

2013年最喜愛的新人

銅獎
Bastille
("Bad Blood")
這年的Clockenflap因有要事而無法參與,這的確是個很好玩、很值得支持的香港音樂節,想起去年參加Clockenflap,最大的驚喜莫過於認識了這支新晉英國樂隊Bastille。表演之前,我對他們毫無認識,即使剛好經過,亦因為想看別的表演而沒有駐足觀看的打算,但遠遠看了幾分鐘,覺得他們的歌曲十分澎湃、旋律很易上口、主唱又帥又會搞氣氛,便決定由一名路人,變成參與其中的觀眾。那幾十分鐘的表演非常精彩有活力,在場觀眾都很享受,令我對Bastille極有好感。

現場表現滿分,來到專輯,相比之下,感染力難免大減,這是意料中事,但難得我又不介意。《Bad Blood》是張很流行化的專輯,青春的vocal arrangement、糖衣的旋律,乍聽下會誤以為Bastille是十幾年前Backstreet Boys那類偶像組合。是的,聽慣了獨立音樂那群聽眾也許會認為Bastille只是一隊有帥哥主唱的樂隊而已,音樂完全不是甚麼回事,而我也承認如非看過現場表演在先,我會主動聽他們唱片的機會應該是零。然而我真的因為好看的現場而愛上他們,迎來了久違的流行樂隊享受,又不能不讚他們在宏大格局的營造上,確是有心思。有機會的話,應該要看一場他們的表演,時間不會白花的!

Bad Blood
Things We Lost In Fire
Overjoyed
Of The Night



銀獎
Earl Sweatshirt
("Doris")
兒子生性,母倍感安慰。雖然Earl Sweatshirt被送往Samoa讀書期間,樂迷矛頭直指其母古板保守,但讀完書回來的Earl,言詞的確比讀書前成熟不少,起碼其母對他的思想有信心,允許他與Odd Future這班壞孩子繼續打滾。跟Odd Future打天下,未必沒有前途,但比起個人發展,可以找Flying Lotus、Mac Miller、The Neptunes做後援,怎樣想也更吸引。事實上,當Tyler, the Creator與Frank Ocean已能獨當一面自動駕駛,又不見得其他成員能為Earl製作出色的beat,外面的世界也許更精彩。

《Doris》未必是張精彩絕倫的唱片,但在今年新意欠奉的Hip-Hop市場中,已增添了不少新意。〈Chum〉、〈Hive〉可聽到仍未被大氣候淹沒的細緻聲音,Earl亦很會善用他這個年紀的半生不熟,得到同年好友的相助,對的錯的都做了,輸贏也不重要,而可幸的是他大部分時間也贏,就算輸的也只是預計中的小問題,例如不夠Tyler大聲。

十九歲而已,真的大把世界,我也好想回到十九歲。

Chum
Hive
Sunday
Knight



金獎
King Krule
("6 Feet Beneath the Moon")
由Zoo Kid到King Krule,儘管歌曲擁有與其年齡不相配的老成,唱腔奇特,難以跟「童真」、「可愛」一類詞語拉上關係,但既暗黑又浪漫的氣氛令人陶醉,使我依然都當這位英倫牛佬是個孩子。

喜歡King Krule的原因,幾個月前的介紹已寫過了,不再贅述。但這幾個月發覺,King Krule與Earl Sweatshirt其實是很相類近的歌手。除了因為他們同樣為十九歲的年青人,其作品皆是由從這個年紀的角度冷看當下醜惡的世界,而基於年少氣盛,想法都較為激進。而且,King Krule的音樂貼近Trip-Hop,甚有Hip-Hop底蘊,拿來與Earl一比,節奏竟然相差不遠, 相信交換來製作也不見突兀。

經過了兩年的累積,〈Out Getting Ribs〉已成為King Krule的殺手單曲,將十來歲的怨憤寫成三十歲的蘼爛。《6 Feet Beneath the Moon》就是擁有許多有潛質成為經典的片段,讓這一代的年輕聽眾在三十歲的時候回味,也令資迷的樂迷驚歎,原來曾有一個不夠廿歲的小伙子正努力地追趕他們的速度。

Easy Easy
A Lizard State
Out Getting Ribs
Neptune Estate

2013年12月10日

2013年最喜愛的歌曲 (下篇)

第五位
"Sea of Love"
The National
(Take from LP "Trouble Will Find Me")
〈Sea of Love〉是個關於一籃子與一男子的故事。

夜深人靜,思緒總會被萬千瑣事纏繞著。去或留、取與捨,答案看似顯然易見,又好像隱憂重重,更不經意地反映了內心的脆弱,想改變現狀,又生怕任何一個錯誤的的決擇會將自己從幸福的天地拉至無底的地獄。但撫心自問,現在的我真的幸福安定嗎?預計中的痛苦自己真的承受不來嗎?眼看身邊的人好像很樂於活在這個大海,面對一籃子的浮浮沈沈,我笑他們愚笨,為何要自討苦吃?我也羨慕他們的勇氣,因為自己連接受挑戰的膽量也欠缺。

遊走於去與不去之間,我很容易將責任歸咎於一男子。這名男子,與我鮮有謀面,但在我每個做選擇的時刻,他的身影總會在我腦海中掠過。我不敢怪責這個不實在的男子,只是不時問自己,若然沒有這一男子的因素,我做人會否灑脫一點?去,是為了追趕你;不去,也是為了追趕你。然而追趕這些生活最基本需要,卻變成一整年的磋砣與忐忑,結果一籃子的事,就被一男子搞砸了。都讀了這麼多書,還不懂分事情的輕重麼?到底大學教會你甚麼?

籃子和男子,怎能親密如此?



第四位
"Turns Turns Turns"
Majical Cloudz
(Taken from LP "Impersonator")
雖然我真的很喜歡Majical Cloudz,愛上了光頭仔Devon Welsh的造型與聲音,經常翻聽其專輯《Impersonator》,又早已預留一個十大歌曲位置給他們,但其實我喜歡他們甚麼呢?該怎麼介紹他們才好呢?我不知道。

〈Turns Turns Turns〉實在簡單得太過份。想分析歌詞,來來去去就只有「I don't, I don't, I don't」與「It turns, it turns, it turns」,沒有甚麼道理好說;想拆解當中的音樂元素,歌曲本身就minimal得無可再拆,甚麼高潮迭起、美麗到不能等字句也用不著。驟耳聽〈Turns Turns Turns〉,會覺得歌曲很窮酸,但其實,他窮得只有感情。在Devon Welsh的低沉演繹下,〈Turns Turns Turns〉坦誠地表現出歌者如何將難被自己了解的個人感受發酵到與自然環境的交流,將無數肺腑之言滲進空氣,無聲無色地飄送至對方耳邊,望他能理解、接受。

與其說喜歡〈Turns Turns Turns〉,倒不如說這首歌帶給我送字難以形容的微妙感覺,似是對朋友訴說了很多心事,但事實上自己甚麼都沒說;似是聽到很多回應,其實那只是自己腦海裏胡思亂想、渴望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東西,別人根本沒有承諾過。



第三位
"The Fall"
Rhye
(Take from LP "Women")
與同學飯聚,話題除了學業前途找工作之外,也開始零零星星提起婚嫁的問題。有個條件不錯的帥哥朋友,結交了一名漂亮女伴接近兩年,郎才女貌,八掛的我們都多口問句:「有跟她結婚的打算嗎?」

意外地,這位朋友坦白地說:「初相識的時候也有這樣想過,但現在沒有了。」

我頓時覺得自己問錯問題,因為我沒有預計他會給予這麼負面的回應,就算對愛情沒有童話故事般的期昐,畢竟她也是自己此時此刻的選擇啊!這一問一答,對他來說也許自然不過,但作為局外人的我反而因為這個答案而感到失落。我沒有特別追問變化背後的原因,一來這是別人的事,不宜多理,二來也心怕知得更多,自己會更沮喪。

〈The Fall〉的MV將這種未知的沮喪視像化,年輕活潑的少女,代表了男女主角初相識時的打得火熱,而成熟穩重的女子,就代表著二人相識多年、淡泊如水的關係。我在想這位朋友是否正面對類似困境,相識了一段時間,已開始欠缺維繫雙方感情的把戲,無法以感情蒙敝對方的缺點,所以感到大家都沒望了,不想結婚了,甚至有「不如分手吧」的念頭。

分別之前、make love to me的最後一晚,我們都希望當夜煙花燦爛,至少證明彼此之間存在過火花,可惜臨別秋波,舌頭卻緊張得打了結,唸不出一字一句,連最終的哀求,「don't run away, don't slip away, my dear」也無法啟齒。〈The Fall〉尖銳地刺痛了所有求愛都市男女脆弱的心靈,淒美地描寫出二人之間情不在的失落。



第二位
"Paper Trails"
Darkside
(Taken from LP "Psychic")
性感。










當一首歌能被你以「性感」二字來形容,基本上已等同好得無話可說了。



第一位
"Ohm"
Yo La Tengo
(Taken from LP "Fade")
老師問︰「What is Yo La Tengo?」

同學甲在黑板上洋洋灑灑寫了千字算式,試圖解釋樂隊的根源,資料詳盡,阡陌交錯,當然獲得高分。同學乙則無意中闖進了樂隊的「生產線」,選材、加工、包裝、物流,過程一目了然,最後這位同學捧來一盒Yo La Tengo,老師看見活生生的製成品,開心不已,也給予高分。

一直覺得〈Ohm〉是寫給大人聽的兒歌,整首歌聽上去也很和諧,旋律流暢,用字淺白,小孩子聽到中段「do do do doo do, do do doo do, do dooo do do do do」應該很快便會記得。但歌詞不時也提到現實的殘酷︰「Sometimes the bad guys come out on top, sometimes the good guys lose」、「Sometimes the bad days maintain their grip, sometimes the good days fade」。跟小孩子說這些東西,他們只會不停問︰「點解呀?」。而家長就只能答︰「到你大個左就會明架喇。」其實,人大了,是否真的會明白為何好人沒有好報、總會遇上壞天氣?抑或,所謂明白,不過是對壞事的出現習慣了、懼怕了、懶得探究而已?

兒歌本來不應讓聽者如此疑惑,所以一句「We try not to lose our hearts, not to lose our minds」就把一切困惑消除了。受到大氣的影響,也要堅持自己的信念,不要迷失。Yo La Tengo將這句可能很空洞老套的說話不慍不火地演繹出來,只聽見一種生生不息的朝氣,即使幾位成員年過半百,沾上了許多人世間的塵埃,但心境未受污染,仍然保持青春,在台上搖滾一番,讓台下的年青人感到鼓舞。重點是讓他們明白到,今天所有能被看見的美好東西,也必定經歷過許多磨練,沒有一朝一夕。

2013年12月6日

2013年最喜愛的歌曲 (上篇)

第十位
"Say That"
Toro Y Moi
(Taken from LP "Anything In Return")
愛上The National,愛上〈Bloodbuzz Ohio〉,其實源於樂隊主唱Matt Berninger妻子Carin Besser有份執導的黑白MV。歌曲雖然關於中年人面對各種事情的不安,但在MV中,Carin捕捉了滿臉鬍子的Matt在池邊餵魚、草地上歇息、布幕前睡眼惺忪晃著酒杯搖著身體的諧趣舉動,我想,這些小節在Carin心中,都是Matt吸引她的地方吧,男人四十,仍能保持到肢體動作上的年青,實在不易。

相對地,Toro Y Moi年僅廿七,比Matt更有擺出一副年青人灰諧的本錢,而〈Say That〉的MV,正是〈Bloodbuzz Ohio〉MV的年輕版本。沒有驚險刺激的場面,Chazwick只需在森林和原野中撥撥草、跳跳舞、抱抱樹,低本不高、動作簡單、幾個親親大自然的鏡頭,顯得主角十分趣緻之餘,也有種「大地在我腳下」之強勢,任何女孩見到也會心動。〈Say That〉MV根本就是父母偷偷將單身兒子的生活點滴拿出去為兒子安排相體找伴侶的片段——哪麽相體成功嗎?

Say that you'll always remind me, cause I can't decide if you're my love.

正常。這個年代還會有年輕人願意透過相體結識伴侶嗎?



第九位
"Shut Up"
Savages
(Taken from LP "Silence Yourself")
這年Savages為我帶來了一節很好的英文課:「Silence yourself」 = 「Shut Up」。

在〈Shut Up〉的MV開首,樂隊節錄了一段來自1977年電影《Opening Night》的獨白,抱怨本來平靜的世界被一群愛發聲的好事之徒弄得混雜嘈吵。一百個人說不同的話,又不懂互相尊重,太不團結、太不和諧了。於是在讀白的結尾,便輕輕地道來一句:「Silence yourself」。然而一刻安靜過後,隨之而來並非和諧團結,叫大家靜下來的人,反而送來了一場地動山搖得如Joy Division的怒滾。

「Silence yourself」是組很溫和的詞彚,而「Shut up」是個強烈的命令,然而兩者的意義也差不多,都是要眼前與自己爭辯的人閉嘴。如請別人安靜不果,就只好將猛烈攻勢警告對方,並報以一句「Shut Up」助威。或許對於Savages來說,「Silence yourself」與「Shut Up」均沒有任何冷靜思考、理性討論的好意,純綷只是物理上希望大家閉上嘴,減少空氣粒子震動,讓世界樂得清靜。但停止了爭論,就代表矛盾不存在嗎?理論上顯然不是。有一方願意放棄發言機會,就表示另一方同時願意退讓一步嗎?別那麼天真了。



第八位
"Safe With Me"
Sam Smith
(Taken from EP "Nirvana")
英國年輕男聲Sam Smith今年為Disclosure與Naughty Boy獻唱的的兩大金曲〈Latch〉及〈La La La〉雖然不屬於我喜愛的歌曲,但他的聲線真的一流,每當有人播放他唱的歌,我也很願意聽畢整首,任何歌曲交到他手上皆可加分,只聽他的演繹已值回票價。理論上,繼續唱歐式舞曲應可令他的發展穩步上揚,我對他來年的首張專輯期望卻不止於此。

作為一首簡短情歌,〈Safe With Me〉該做的都做齊了:甜蜜歌詞、深情演繹、易記旋律,出色的流行曲,最重要是大眾能輕易投入,複雜難明的東西可免則免。同時〈Safe With Me〉也多做了不少:循環的起伏把情感與場境這些橫向變數都鎖定在某個範圍內、副歌每句於結尾的vocal tuning增添了一點逗趣,接著有一把疑似Adele的女聲唱著「My heart will beat, my heart will beat」更浪漫得把整個環境都溶化。〈Safe With Me〉當作普通情歌來聽也可,一些不平凡的編排亦令歌曲有點實驗的味道。曲長三分鐘過得很快,因為這三分鐘美妙得讓人快活不知時日過。



第七位
"Giorgio by Moroder"
Daft Punk
(Take from LP "Random Access Memories")
My name is Ricky Wong Wai Kay, but everybody calls me Wiki.

十月底,香港電視員工與市民包圍政府總部爭取發牌的某個晚上,填詞人林夕發表了一些有關創作的所見所感。在當今香港,已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談創作,演說期間,不少段落也令現場觀眾激節讚賞:

「如果個夢想講出黎冇人話你癲,咁呢個夢想其實係比較有鹹魚既腥味。」
「創作呢一回事並不是請客吃飯,並不是溫柔恭儉讓,創作亦都唔係純綷風花雪月,創作本身需要一種癲覆既精神,需要一種造反既精神,創作本身就係一種革命。」

身在現場聽著林夕這番演說,我即時想起Giovanni Giorgio Moroder。他在Daft Punk的〈Giorgio by Moroder〉也曾分享過一上關於從事音樂創作的心路歷程:覺得夢想遙不可及、感受到萬事起頭難、認為創作不應受到侷限,而最後他終於在圈內成功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原來古今中外,大家遇到的困難也相類似,而努力,是唯一的克服方法。任何有夢想的人,都應該要聽畢〈Giorgio by Moroder〉,聽君一席話,欣賞Daft Punk兩子如何在這九分鐘將自己的畢身籌碼哂冷,透過音樂緊緊呼應了前輩的珍言。



第六位
"Whatever I Want (Fuck Who's Watching)"
Death Grips
(Take from LP "Government Plates")
Death Grips顯然拜過龍劍飛為師,熟讀了《如來神掌》,苦練萬佛朝宗,每張專輯總能交出如神來襲的曲調,去年有〈Hacker〉,今年也有〈Whatever I Want (Fuck Who's Watching)〉,該發功時,能將功率推到最盡,大殺四方;該儲氣時,仍有一道旁人不敢靠近的力場,攻守皆宜。

〈Whatever I Want (Fuck Who's Watching)〉是那種不需任何準備、一按下播放鍵便會令聽者亢奮無比的神曲,你已經無法用Hip-Hop+Metal+Electronics來形容Death Grips這首歌,甚至他們的音樂。基本上主音MC Ride、鼓手Zach Hill以至鍵琴手Andy Morin已經瘋狂到走火入魔,甚麼都不理,真真正正實踐了Giorgio Moroder口中的「創作沒有界限」。他們的狂躁,也許會令人想起Kanye West的《Yeezus》,但不客氣講,在躁狂失控方面Kanye實在連MC Ride的一半也沒有,想硬也硬不起。也許言之尚早,但我很看好他們的音樂在下個十年聽回,仍是前衛無比。